他相信李璨会认真做事,相信他绝不会背叛自己。
日影西斜,李璨吃完了今日的酒。
小舟在河心飘着,摇橹的船工坐在船头,颇有些无所事事。
他摇了许多年船,第一次有客人包了他的船,却没有目的地。
“让它飘着就好。”这位金贵的客人手持阳伞迈步上船,身后的随从背着一个包袱。
包袱打开,拿出狐裘毯子铺在地上,又摆了几本书册。
客人就这样斜躺在狐裘上,一面吃酒,一面翻动书册。
偶尔,他会念一些数字。
“吃水三尺三……”
“十二两……”
船工怀疑那书册是账本,但是什么账本,会记录吃水深度呢?
难道是钞关的账册?
只有钞关,会记录货船的大小和吃水深度,征收航税。
他胡乱想着,直到客人饮完了酒,突然抬手指着前方,道:“去板渚钞关。”
板渚钞关在洛阳东。
天亮时,小船停在渡口。
渡口很热闹。
来往的货船在此停靠,到漕运衙门交足航税,顺便歇脚。
出渡口不远,便有许多小摊贩。豆腐脑、甜粥、肉饼、炸果子,一应俱全。
李璨找了一个干净的摊位,用手帕一遍遍擦完桌椅,施施然坐下。
店家端来一碗豆腐脑,一碟糖。李璨把整碟糖都撒进去。
“少放点啊,”店家搓着围裙,心疼道,“糖可贵了。”
随从扔过去一串铜板,店家受宠若惊地接过,连忙把糖罐搬过来。李璨笑着,又放了一勺糖。
“你去查吧,”他吩咐随从,“查到了,再来找我。”
他吃完了豆腐脑,就坐在渡口边,撑开阳伞看风景。
这里的景致虽然不怎么样,但偶尔经过的女子都很好看。男人嘛……比京都可差远了。
中午时,随从慌慌张张跑来。
“查到了!请殿下去看。”
李璨起身,跟着随从七拐八拐,在一处偏僻的河岸,看到一字排开,静静停靠的十艘货船。
货船上没有人,却放着满满当当的货,吃水很深。
那是木材,是安国公府原该托运的木材。
齐州随县的黄杨木。
“原来如此。”李璨用丝帕擦拭手指,笑了,“原来如此。”
安国公府的货船带着木材到这里,可从这里带着木材航运批文启程离开的,却是另外十艘载满生铁的货船。
都是安国公府的船,他们这次推脱不了了。
真不容易,他从各个钞关的记录中,找到了最可能换船的地点。
李璨叹息道:“看来我还要在这里待上几日。”
这里的饭菜不太好吃,看来得自己亲手做了。
随从不解道:“京都有消息,说裴衍在等着殿下。”
“让他再等些日子,”李璨满不在乎道,“不就是坐牢吗?多坐几日而已。我多待几日,也是为了查清楚,为了能有足够的筹码,把他换回来。”
现在是讲条件的时候了。
他的对手是李策吗?
不知为何,李璨突然紧张激动起来。
……
注:板渚,在今河南郑州市荥阳市汜水镇,是黄河引水渡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