似乎过了很久,他的唇角才微微扬起,抬手碰了碰肩膀的伤口,点头道:“你说的很对。”
白羡鱼似乎松了一口气,将要离开时,又找补道:“但殿下若觉得她是敌人,她便也是卑职的敌人。”
“你去吧。”李璋对白羡鱼柔和地笑笑,嘱咐道,“天色已晚。”
天色已晚,但白羡鱼家里是没有晚饭的。
他的母亲信佛吃斋,过午不食,过了午后,家里一般就不开火了。
以前白羡鱼喜欢在安国公府蹭饭,他总是等着叶娇下衙后一起回去,吃过饭再走。
安国公府的饭菜很合他的口味,有时候因为他去,还会再加一道菜。
点心盒里的桃酥,也会多一些。
但是现在——
现在也不错,长安城酒楼食肆无数,他一个剑南道大将军的儿子,还吃不起吗?
白羡鱼随便拐进一家,找了个干净的桌子坐下,猛一抬头,忽然怔住。
隔着一个桌案,坐着他的上司,京兆府尹刘砚。
假装没看见已经不行了,因为刘砚正从衣袖里掏什么东西,目光看向这边,同样有些意外,邀请道:“过来吃吧。”
白羡鱼拿着刀挪过去,才看到刘砚掏出来的是芥菜坛子。
一小坛芥菜丝,细心地夹出来一筷子,又封好放回去。再从另外一个衣袖中掏了掏,这次掏出来油布,里面是冒着热气的杂面馒头。五个。
“大人,”白羡鱼忍不住问,“您来这里吃饭,是借桌子的吧?”
食物自带,只用桌子。
刘砚坦然地笑笑,招呼跑堂道:“来一碗白米粥,”又对白羡鱼道,“你吃什么,点几样。”
跑堂充满期待地看着白羡鱼,然而白羡鱼觉得,上司吃粥啃馒头,他点大鱼大肉不合适。
于是白羡鱼闻着隔壁饭桌的食物香味,咽下口水道:“我……也来碗白米粥。”
两碗米粥很快送上来,米糯汤稠,上面还点缀几颗枸杞,暖胃提神。
白羡鱼大大咧咧地从刘砚那里拿来馒头,又找跑堂要了一点芝麻油,浇在芥菜丝上,尝了一口。
咸香脆嫩,配着杂粮馒头,倒是别有一番风味。
“好吃吗?”刘砚问。
“好吃。”白羡鱼说着又拿了一个馒头,刘砚把仅剩的一个馒头包了起来,见芥菜丝已经被吃完,不得不再次掏出小坛子,极珍惜地往外夹了一筷子。
“卑职来!”白羡鱼接过小坛子,倒扣在餐盘上,倒了个干干净净。
刘砚连忙道:“吃不完,吃不完。”
“卑职饭量大。”白羡鱼笑道,“大人不会嫌弃我吧?”
“怎么会?”刘砚说着,发现他最后一个馒头,已经被白羡鱼拿去了。
他索性捧起粥,喝了一口,教训起白羡鱼:“下个月你官复原职,做事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莽撞了。”
“什么?”白羡鱼嘴里塞满芥菜丝,有些吐字不清。
“官复原职,”刘砚道,“你不知道吗?腊月初,叶武侯长便递交了换职申请,说要把武侯长的位置还给你。圣上已经允准,下个月,就调她到兵部去了。”
白羡鱼停止咀嚼,好听清刘砚的话。
“叶武侯长,她……”
刘砚趁机夹了几口芥菜,说话越来越慢:“她在奏折里为你说了不少好话,可见你这一年,的确做得很好。”
她还替他说了不少好话?
一时间,白羡鱼心中五味杂陈。
兵部不像武侯铺,无非是侦缉缉拿、维持秩序、为圣上清道开路、维持治安这些琐事。
那里可是要去战场的。
“她一个女人,去兵部能做什么?”白羡鱼讪讪道。
刘砚似乎也觉得有些惋惜。
他喝完了粥,微微叹息。
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