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靴踩在地上安安静静的,萧煜沉着脸走进去,抬手刚要掀开珠帘却是听见里面的说话声。
“万岁爷?”
萧煜还当是里面的人发现了自己,往前走的步子立即停下。
还未出声,却听见里头的人道:“小主写的是万岁爷的什么?”
什么?
萧煜扬了扬眉,沈芙这是什么意思?
万岁爷站在那不继续往前走了,里屋内,沈芙看着站在门口处的身影,心中真真切切的松了口气来。
她等着盼着的,就是这一刻!
沈芙心中猜测到,她不去以万岁爷的脾气必然不会干休。毕竟堂堂帝王低头,沈芙脾气再大,怎么也得给他一个颜面。
可沈芙——偏偏就是不想这么做!
既是如此,那必然也就代表着接受万岁爷的怒火。
沈芙既不想去给万岁爷服软,让万岁爷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的就过去。
同样的,更加不想接受万岁爷的怒火。
首到看见万岁爷的身影出现在眼前,沈芙喉咙一勾,拿着毛笔的手也顺势落下:
“写的是万岁爷的名讳。”
他的名讳?
萧煜朝前走的步子彻底停了下来,他轻挑起眉心朝里看去。
屋内熄火熄了大半,只留下两盏昏黄的烛光照着。从屋外看着漆黑一片,的的确确便是一副就寝了的样子。
而从萧煜的角度看过去,却见烛火之下,沈芙趴在桌面之上。
几日不见,巴掌大的小脸己然小了一圈。纤细消瘦的身子趴在桌面之上,手中拿着毛笔正一脸认真的写着什么。
而她身侧,紫苏却是急的不行:“小……小主。小主这大半夜的不睡觉,写万岁爷的名讳做什么?”
她是真的搞不懂小主了。
早早就说要熄灯睡了,却是又不肯回床上。这大半夜的不睡觉,反倒是练起了万岁爷的名字?
紫苏实在是搞不懂小主是如何想的。
可瞧着小主这样子,她心中又担忧。赶忙拿了件薄毯遮在沈芙的身上:“小主的身子还未好,待会儿又加重了该如何是好?”
她低头,看着沈芙写了一晚上的字:“再说了,小主写的再多,万岁爷看不见又有什么用?”
若不是此时情况不对,沈芙当真儿是要给紫苏比个大拇指。
刚想打瞌睡,就有人来送枕头。紫苏这话抛的太好了。
万岁爷就在门口看着。
沈芙低着头,故意咳嗽了两声,这才边写边淡淡道:“有些东西存在心里就成了,我写我的,不一定要让万岁爷看见。”
万岁爷此时估摸着正恼火呢,沈芙这话说出来,不说旁的,万岁爷今晚这怒意一准得消失个大半。
果然,珠帘后的箫煜神色瞬间变了变。
他刚进屋时还气沈芙不肯来见自己,可听了这话却又觉得那股怒火像是也没那么重了。
捂着嘴想要咳嗽声,箫煜看着这西周的摆件,到底还是乖乖的放了下来。
“小主。”紫苏听后却是心疼极了。
她看着小主这样子,忍不住感叹道:“小主心中既是有万岁爷,那今晚万岁爷叫小主过去,必然是想去的吧。”
“小主又为何不去?”
珠帘外,箫煜的神色也跟着变了。他今晚过来就是要问此事的。
听闻之后,拳头捏紧,他也要好好听听沈芙到底是如何想的。
“我想去,但……也不想去。”
沈芙才懒得去。
她身上还有些未曾消除的痕迹,万岁爷瞧了指不定会心生不喜。
毕竟男人都是看这些的,万岁爷后宫佳丽三千,只怕是更甚。
沈芙赌不起,她也不想赌。
可她不去,万岁爷务必会生气。她一个小小的嫔妃也惹不起万岁爷的怒火。
紫苏拿着膏药,在沈芙的身上涂着:“小主这样子分明是想去的,不然又何必巴巴的写一晚上万岁爷的名讳?”
“有些时候最怕的就是身不由己。”
沈芙余光看着珠帘后落下的身影,手腕落下时嘴角勾起。
侧脸对着万岁爷,面无表情,可开口的话却是温柔如水。
“可是紫苏,我怕了。”男人都爱听这些,人不去,但说话做事就得巧妙些,不然今日之事在万岁爷心中到底还是有个疙瘩。
“小主怕什么?”
沈芙低着头,手腕一笔一划写的极为认真:“我怕到时候面对着万岁爷会忍不住的回想起那日。”
“我浑身疙瘩还未好全,不想让万岁爷看见。”沈芙这话只是其中之一,同时这也是真心话。
“我更怕万岁爷对我太好。”万岁爷不来,必然是以为她心中存着怒气这才不肯去。
但沈芙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。
“那万岁爷对小主好还不好吗?”紫苏问。
旁的不说,自打小主受宠,万岁爷对小主是实实在在的宠。
这一点不容置疑。
“如何不好?”沈芙喃喃道:“可万岁爷既是我的,也是莺美人的。”
沈芙说到那三个字时神色如冰一样冷,只是转瞬之间却又变得情意绵绵。
“如今后宫的嫔妃们来了,万岁爷又是后宫的各宫嫔妃的。”
沈芙思来想去,只有想到一个法子。若想日后这样的事不再发生,首先要做的不是别的,而是在万岁爷心中占有一席之地。
被万岁爷娇宠,宠幸,乃至于日日疼爱这些都不算什么
不过是仗着她有一副好皮囊,好身段而己。没了沈芙,万岁爷也会疼爱别人。
只要是容色出众的女子,万岁爷都会喜欢。
而这后宫中最不缺的恰恰也是貌美的女子,沈芙当初如何受的宠,若是出现个更美的女子,她此时的恩宠也会如当初一样消失殆尽。
而这件事让沈芙彻底明白,要想如此,她要做的就是在万岁爷心中占据一席之地。
她不要多,只要一点点就行。
只要一点,她与这后宫的嫔妃们就是不同的。在万岁爷心中,她的地位也就不一样。
窗户半开着,一阵风吹来桌面上的纸飞了大半。
一张纸正好飘到万岁爷的长靴之上,他低下头,只见那白纸黑字上写着密密麻麻的都是他的名字。
而同时,里屋内,沈芙的声音响起。
“可就是太好,我才怕,”沈芙嗓音清透,盖不住里面情意绵绵:
“我最怕的是,对万岁爷动真心。”
可这深宫里最不能动的,便是真心。